上一次读《一九八四》大概是两年多以年,读了半本就感觉难以读下去了。听过了老一辈人讲文革,讲上山下乡,了解过那段疯狂的历史,再来看这种想象出来的专权统治下的生活状态就感觉一点儿味道也没有。唯一的新鲜东西就是那个连周围人的心跳都可以监测到的“电屏”,却又因为这种比其它东西超前太多而感觉格格不入。于是中途放弃了。
然而看书看一半这种事儿,一但想起来,就像撒尿撒一半一样让人十分不爽。这个十一没有回家,也没有别的事情,就自己一个人在家,于是就又把这本捡了起来。我看书一般比较慢,这次花了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完了就已经是快的了,快是因为我这次的确被吸引和震慑到了。
这本书,不是一个寓言,也不是科幻,也不是政治。它是启示录,给人以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感的启示录。这绝望,不是指那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监控,监控可以避开;也不是每况日下的生活环境,恶劣的环境还可以忍耐。那绝望,来自面对人性的泯灭和精神的摧残时的无力感;那绝望,就像是被一群没有思想、没有情感的丧尸所包围的感觉。就像书里所阐释的那样(括号里是我加的潜台词):
党所做的最坏之事,是说服人们仅靠(自己的)冲动或感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你什么事儿都要依赖党),而同时让你在现实世界上变得彻底软弱无力(因为你自己一个人什么都不是)。
一开始,他以自己仅能做的方式——写日记——抗争着,并寻求着莫须有的兄弟会的同盟,却又不得不提防着身体所有的人,从一个个眼神、细小的动作甚至说话的方式上来分辨周围的人。他找到了奥布兰,因为奥布兰的肢体动作给他以一种安全感,奥布兰也找上了他,他也好像找到了组织,第一次会面就坦白了。然而现实轻易地将他的希望击碎了,他的判断全是错的。他觉得正统的,不正统的,都被抓进了仁爱部,或者是直接蒸发掉了。他时常造访的杂货店掌柜却是他时刻提防的思想警察。他自己还什么事儿都没有为组织做,就被抓进了仁爱部。事实上,他是掉入了别人的圈套,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在他内心最有希望的时刻,把他打入无间地狱。更糟糕的是,哪怕身陷囹圄,他依然无法确认对方是敌是友,他没有头脑,没有思想,没有判断的基准。他只有接受,按照对方想要的那种方式去接受。他放弃了二加二等于四的自由,还发自内心地认为二加二等于五。他没有死,他被净化了,他感觉“像是走在阳光下”。但是原来的那个他,便同时被看守射杀了。他所有曾经有过的真实的快乐的童年回忆,都变成了“虚假的记忆”。而他的爱人,朱莉娅,原本一个活泼、机警看透了党的无聊手段的软妹子,从仁爱部出来也变得如同死尸般僵硬。
因为从精神层面上,他们都被摧毁了。
“他们进入不了你的内心。”她曾经说过,然而他们能够进入你的内心。“在这里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将永远抹不掉。”奥布兰曾经说过,那是实话。你无法恢复某些事情,还有自己的行为,你内心的某些东西被损毁、焚烧并且被烙上了别的东西。
这是一悲剧。温斯顿曾经试图寻找过解决的办法,所谓的兄弟会给他了他“那本书”其实并没有讲任何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只是把老大哥的革命理念从现实的角度解释了一遍。然而所讲述的本质内容却是: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人是分三六九等的,这是无法改变的。就像奥布兰所说:
群众永远不会造反,再过成千上万年也不会,他们没能力。
为什么没能力?温斯顿也知道:
他们从未学会思考,…… P182
“那本书”里也解释道:
完全不用害怕群众,由其放任自流,他们就会一代接一代、一个世纪接一个世纪地工作、生养、死去。他们不仅没有造反的冲动,而且不会明白世界可以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对他们(指处于战区的人)来说,哪一方取得胜利完全无所谓,他们明白统治者变化无非意味着他们仍然要继续干同样的活,因为新主人会跟旧主人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们。
这不仅仅是剧中人的悲剧,也是作者无奈的控诉。他在他的杂文中《我为何写作》中提到:
一九三六年以来,我所写的每一行严肃作品都是直接或间接反对极权主义,支持我所理解的民主社会主义。
这不是一本挑战想象力的小说,它在引导人们观察与思考这个社会,以防跳入掩盖在鲜花与掌声中的陷阱。他不是哲学家,也不是政治家,在他书中通过反讽等手法提出的关于社会制度和阶级的见解势必是浅薄甚至幼稚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它引导的作用。 也并不妨碍读者去作出自己的判断。它不告诉你答案,它也不应该告诉你答案,因为答案要靠你自己去探求。就像书里说的:
为什么一定需要一些年代久远的记忆,让人记着以前并非如此时,才会觉得这些是不可忍受的?
有些事儿,本是是非自明,无需佐引,无需类比,无需判例。但是前提是,你得有颗通事明理的心。
这本书细细读来着实发人深醒。4星推荐。